郭熙 | 有恒心者，有恒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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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月26日，李宇明著《人生初年——一名中国女孩的语言日志》出版座谈会在北京商务印书馆举行。社会语言学专家、暨南大学郭熙教授出席会议并发言。本期刊出郭熙先生的发言内容。郭熙先生也是《人生初年》的做序者之一。

暨南大学教授  郭熙

有恒心者，有恒产

文 |  郭熙

我跟宇明先生是老朋友。当他说要我给《人生初年》写序的时候，我没有任何犹豫，一口答应下来。一般人找我写序，我都会犹豫，因为写序并不容易，要花很长时间看，要好好去想。《冬冬语言日志》这个事我早就知道，常常问他进展，希望能早日推出。因此他让我写序的时候就觉得必须接受。但当他把电子稿给我时，一看就看呆了，没想到量这么大，这要看多久啊！我就慢慢看，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全书，尽管早有预期 ，但还是非常震撼。这一点在序里说了。

看书稿的同时，我也开始琢磨这个序用一个什么样的题目。从语言学的角度来说，一个人没有语言的时候，是纯粹的动物人，一旦获得了语言，就成了社会人。想着冬冬出生到六岁半获得语言，正好完成了语言习得的过程，于是就用了《一个动物人到社会人的全景式记录》这样一个名字。为什么叫全景式记录呢？主要是基于宇明他们所做的细致的观察。我在写序的时候说了一段话，实际上是一个研究范式问题。序中对这个问题没有展开说。我觉得要把观察作为研究语言的重要范式。尽管过去语言学中谈到观察充分，描写充分，解释充分，但是从语言生活，到社会语言学研究当中，这些年来人们更多的基于大量问卷数据的调查统计，因为这个容易很快取得成果，我经常说这是“短平快”的做法。而这种长时间的观察，作为一种范式，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积累和磨炼的。这方面宇明是一直有的。刚才建华说到宇明的家国情怀，我很理解，因为我们都是这一代的人。他正是有这样一种精神态度才能够坚持下来。他坚持下来，不单是为写一篇文章而记录一点语言材料。他所做的记录事实上都是在做研究。刚才宇明说他以往的研究只用了冬冬一岁多的材料。我在读这本书的时候，看到宇明对冬冬话后面加了许多评点，这些都是在做研究，很细致的研究。所以，如果我们能够坚持这样一个范式，也可以理解为一个榜样，能够长时间坚持观察，把观察到的事实仔细地描写出来，总结出来，找出内在的规律，对我们构建中国语言和语言生活研究的模式将是非常有价值的。也有人会说西方也有，我看这本书的时候，认真地查了，没有看到一个是这样做的，没有这样认认真真的长时间系统记录整理的。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在序里说，我相信这是我看到的最为完整的一个记录。

由此我想到孟子的话。孟子多次说到“恒产”“恒心”问题。他既有“有恒产者有恒心，无恒产者无恒心”的说法，又有“无恒产而有恒心者，惟士为能”的说法。对此可以有各种解释，我在这里只是想倒过来，化用一下，“有恒心者有恒产”——这当然不是孟子原来的意思。我是想说，只要坚守一颗恒心，坚守永不放弃的梦想，坚持不懈，形成的学术产品就能具有永恒的学术价值。宇明这本书就是因为坚守、坚持，完成了这部有宝贵价值的永恒资产，是取之不尽的资源。刚才宇明说他这本书不是为做科学研究用的，但我在看的时候一直在想，这本书的科学价值太大了。其科学价值不仅体现在语言学领域，也会体现在其他方方面面。刚才施老师说到，她通篇看完，发现冬冬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。我觉得，正因为冬冬是一个普通的孩子，这本书更有价值。这是一个对个案的系统的观察，其学术地位将是不可磨灭的。书里面很多东西都会给我们启发，包括语文教育。比如冬冬妈妈说，“孤独”是什么意思？冬冬回答说“孤独就是寂寞”。这些词肯定不是我们教出来的。她为什么能够用寂寞解释孤独，实际上是她在自己的语言生活中已经揣摩到了孤独和寂寞的关系。这也启发我们去思考，语文教育当中花大量的时间教某一个词语的方法是不是可取，我觉得这需要好好研究。因此，我想，这本书的价值，在历史上将会是永恒的。

我自己还有几个建议，有的看完书稿时曾跟宇明说过。一个是引号里的冬冬的话，本身就是口语文本记录，可直接做成一个语料库。这个很容易，不是很费事。还有一个，把主题词提出来就是一个孩子语言成长史的主题词索引。刚才陈玉庆编辑讲了为什么把这些主题词提出来，我在看到正式图书以后很兴奋。还有一个，可以把里面的河南儿歌民谣单独出一个小册子。它们使我想到小时候唱过的儿歌民谣，这也算是河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吧，我觉得这也是非常有价值的。就说这么多吧。谢谢。

座谈会现场

★图书信息★

《人生初年——一名中国女孩的语言日志》

李宇明  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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